崔志恒說不出話來反駁,到了此時,他的腦子里空空蕩蕩,已然被撲面而來的濃重王威壓得無法思考。于是,他也被潛伏于黑暗中的人拖離。齊王手里的那份文卷宛如死亡名單,他挨個清點,直至十五人被拖離,徹底消失于黑暗中后,僅剩下的四人已然瑟瑟發(fā)抖,跪伏于地,頭垂于地,雙手高舉齊王分發(fā)給他們的命燭,等待審判與發(fā)落。坐于中部的齊王目光再次下移,已至文卷末尾,他原本平靜的聲音也在此時漸漸沾上了一絲冷漠?!爸八麄兎傅氖?,皆與民生有關(guān),并未對國事造成太大的影響,事后查清,倘若在位有功,能平些罪怨,還不至于償命?!薄岸銈?nèi)弧饼R王抬起手指,在四人之間點出了其中三人?!按薰?、崔遠勛、崔伯晗?!薄柏澪鄱惪睢⑺浇Y(jié)匪患壓榨城民、屯養(yǎng)私兵結(jié)黨營私……三五年了啊,沒見悔改,沒見報備,怎么著,這是要準備造反?”「造反」二字一出,三人原本僵硬的身體,一下子便軟了,瘋狂趴在地上磕頭,嘴里大呼冤枉?!巴跎厦麒b,王上明鑒,臣等絕無造反與禍害家國之心!”“屯養(yǎng)私兵一事……是秦侯,秦侯讓做的,王上,那全都是秦侯的兵,絕與臣等沒有絲毫關(guān)聯(lián),臣崔伯晗對天發(fā)誓,但凡臣私養(yǎng)一名親兵,讓臣天打五雷轟,不得好死?。 边@三樣罪名,按照齊律,皆是極為嚴重的重罪,一旦落實,罷官殺頭幾乎跑不了,其中屯養(yǎng)私兵是重中之重,此罪名一旦坐實,那就不是崔伯晗一人之事了,弄得不好滿門抄斬,或是家中親眷發(fā)配邊疆,此后三代皆于官場無緣。正因如此,在得知崔伯晗干的事情之后,另外三名崔氏皆是渾身泛冷,提不起一絲力氣。齊王看著滿面大汗的崔伯晗,緩緩起身來到他面前蹲下,伸手撥開了他的劉海。“冤枉不冤枉,寡人心中有數(shù),回頭也會再三調(diào)查清楚的,崔家一路走來不易,若是真被查出了謀反……”他冷不丁一笑,燭光在臉上閃耀的光影險些給崔伯晗苦膽嚇裂。齊王揮了揮手,三人命燭熄滅,在一片慘嚎中被拖入黑暗,于是整座大殿只剩下了兩盞燭火遙遙而立,齊王看了一眼最后那人,將手中的文卷棄之一旁,淡淡的聲音于黑暗中回蕩:“崔卓華……好名字。”崔卓華一動也不敢動。齊王繼續(xù)道:“你在濱川三城做過文吏,做過巡察,也做過城尉,為官七年,小錯犯了不少,但大錯卻沒見著,在崔家這些為官者眾中,你真算是一股清流了?!贝拮咳A并未因齊王的夸贊而絲毫覺得輕松,方才對他崔家十八人的審判讓崔卓華已然心中明白,眼前這位傳聞之中從來不問朝政、糜爛奢華的齊王,與傳言差別很大。這些年他似乎在暗中做了很多事,一些他們過往犯下的錯興許連他們自己都遺忘了,但眼前的這名王卻還記得。他喜怒無常,如今殿中僅剩二人,崔卓華只覺得自己壓力極大,雙肩上像是背負著一座巨山?!白蛞构讶朔伊瞬簧訇P(guān)于你的宗案,的確沒有找到什么能對你定罪的條目……哎,但你千萬別覺得自己就安全了?!饼R王笑著拿著燭火在他眼前晃了晃,接著便看向了他身后的黑暗:“崔伯晗若是真的被查出「謀逆之舉」,你崔家的人一個也別想跑?!贝拮咳A張嘴,想要說些什么,但腹中空空,什么也講不出來。他能講什么呢?怪就怪崔伯晗謀逆,怪就怪他生于崔家。但沉寂許久之后,崔卓華仍是選擇為崔家求情:“崔家出了如此敗類,的確乃家國之不幸,但臣等與家中親眷對此的確毫不知情,還望王上網(wǎng)開一面,賜臣補過之機!”齊王凝視著崔卓華,瞳如深淵,似是要將其靈魂吸納進去?!把a過……你想補過?”崔卓華聞言心頭一顫,而后迅速叩首道:“還請王上開恩!”見他這般模樣,齊王揮開白袖,席地而坐,道:“行,那寡人給你一個機會,給崔家一個機會……先前被拖入大牢中的崔氏,皆為你的同族,這些年為官,你是他們之中最為清廉正潔的一位,既然這樣,你去幫寡人好好審審你的這些同族,將他們這些年做過的所有臟事壞事全挖出來。”崔卓華盯著掌中命燭搖晃的光影,眼睛瞪得極大?!霸趺矗辉敢獍。俊饼R王微微一笑,崔卓華即刻回神,心中震顫,猛地叩首道:“臣領旨!”齊王點點頭:“不要讓寡人失望,你崔家一族的親眷能不能活,就看你這一次了?!贝拮咳A承諾下來,話語在大殿之中擲地有聲:“臣此去,必大義滅親,實事求是,絕不包庇同族一人……臣,叩謝王恩!”齊王單手撐在地上,打量著面前的崔卓華,忽而揚手一揮,一抹明媚的晨光陡然破門而入,皆盡灑在了崔卓華的后背與齊王的面容上。殿門開了?!皩徦麄冎埃o崔聞寄封信吧,他如今雖在書院任職,寡人動不得他,但家中狀況仍應與其知會一聲?!贝拮咳A聞言允諾,而后小心翼翼地端著自己手中命燭,辭于大殿。他走后,見樂師與舞女又一次進入殿內(nèi),與他擦肩而過,身后殿中傳來了齊王懶洋洋的聲音:“諸位,接著奏樂,接著舞!”…ps:晚上還有一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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