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有之牢騷言,謝遷唯能匿于心底,嘴上則畢恭畢敬曰:“陛下病情得愈,實乃大明江山社稷之大幸焉!”
“唉!何幸之有,許是上天觀太子尚幼,令朕再多存世二載,免致朝政有誤。然有謝先生與劉少傅等股肱之臣在,朕實則已無憂矣?!彪m心有不安,卻言無憂,朱祐樘糾結矛盾之心,由此可見一斑。
一三十余歲之帝王,往昔皆念長生不老,至不濟亦求延年益壽,如此之帝王,豈會無懼死亡?
汝若無懼死,亦不會遣道士與番僧作法,而當順其自然矣。
謝遷未直言,仍以請示之口吻曰:“不知陛下傳召老臣,對老臣有何吩咐?”
“朕心憂之,若朕不得違抗天命,離世而去,太子身旁賢能之士匱乏以佐之,邊患恐更為嚴峻,今難得朕有口氣尚存,欲為太子行些事宜……”
聞此,謝遷暗覺不妙,皇帝擺明欲重啟西北戰(zhàn)事。
大明之君,向來不以內(nèi)患為威脅統(tǒng)治之根源,恒將蒙元殘部視為最大之威脅,即便蒙元殘部勢微之時,亦未忘太祖皇帝之教誨,務必將草原上民族崛起之希望扼殺于搖籃之中。
于謝遷思之,今大明國泰民安,韃靼人內(nèi)部殺得鮮血淋漓,緣何還要念及西北之戰(zhàn)事?
消停數(shù)年豈不佳乎?起碼邊關將士無需憂心戰(zhàn)事,朝廷不出征,百姓亦不必增添徭役賦稅。韃靼人內(nèi)斗不息,亦無暇與汝等較勁,至多于秋末之時前來劫掠一番,皆為小打小鬧,稍作應對便可過去。
果不其然,朱祐樘徑直提及:“……朕,期望能收復河套,將大明北部防線向北推進五百里,抑或令韃靼全然向朝廷臣服!”
謝遷甚想言,此非空口妄言乎?
你爺爺當了瓦剌人的俘虜,險些死在草原回不來;你老爹少年時留下陰影,覺得草原上的韃子很可怕,一輩子沒敢提蕩平蒙元余孽的事情;你這前半生,韃靼人入侵邊疆多次,要不是劉大夏機緣巧合將韃靼人打殘,韃靼人絕無可能發(fā)生嚴重的內(nèi)部紛爭,這會兒你也絕對不會提“收復河套”、“韃靼臣服”如此不切實際的想法。
“謝先生如何看待此事?”朱祐樘似乎很尊重謝遷的意見,但謝遷卻有一種趕鴨子上架的感覺。
謝遷絞盡腦汁,過了一會兒才道:“回陛下,老臣以為,西北之戰(zhàn)在于平緩,若是能征調(diào)集足夠的錢糧兵馬,或有一戰(zhàn)之力。”
朱祐樘最煩的就是聽這種話,一旦他有什么想法,別人就會拿“缺錢”、“缺糧”、“兵力不足”這些理由來推搪,希望他放棄,而這次弘治皇帝卻下定決心解決蒙元對大明的威脅,一勞永逸……
“謝先生認為,多久能籌備完畢?”朱祐樘繼續(xù)追問。
謝遷在心里盤算了一下:“三年五載或可成行!”
朱祐樘從鬼門關前走了一遭,或許是經(jīng)歷生死考驗,睜開眼想到的第一件事,就是要幫兒子解決登基后面臨的最大危機,徹底解決西北邊患,為大明長治久安贏得一個和平的外部環(huán)境。
所以他不找劉健,也不找李東陽,單找謝遷,全因謝遷最懂他的心意,這幾年來在用人和施政上很出了些好點子,使得大明國勢蒸蒸日上。
但這次謝遷卻讓弘治失望了,一上來就說要準備三年五載,朱祐樘聽了很不滿意……我還不知道有沒有三年五載可活,你給我定這么個期限,豈非留下一個爛攤子讓我兒子接手?他小小年紀,能否承擔如此巨大的責任?萬一被蒙元趁虛而入怎么辦?
朱祐樘一臉的無奈:“太久了,只怕朕等不到那時候,一年內(nèi)必須要看到成效。沈卿家……就是沈溪,不是在東南沿海做得不錯嗎?不過半年,便已捷報頻傳……”
謝遷沒想到皇帝會突然提起沈溪,暗自琢磨,聽這口氣,似乎是把沈溪從東南三省總督任上調(diào)回來,再委派他去西北溜達一圈?
“陛下,沈溪畢竟初出茅廬,一次兩次或可憑借運氣建立功勛,但長此以往……揠苗助長的結果,就是紙上談兵又或者傷仲永,邊關將領以及萬千官兵更不會信服!”
這會兒謝遷可不敢隨便給沈溪攬活了,沈溪在東南已鬧得人仰馬翻,多虧提前收服軍隊為己用,這才勉強破局,而文官就算要跟沈溪斗,始終是斗智而非動武,沈溪最后依靠一些別出心裁的智計笑到最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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